润智】画
·呃可能有点大纲文的感觉……没写的很详细……可能看起来有点奇怪()因为我要出去吃团年饭了!
大野智从集市淘回了一幅画,并非什么名家所著,只是笔触意境都意外地合他的喜好。
“这位先生要画嘛?”看摊的是个蓄着山羊胡的老人,见他停驻便收了扇子迎上来,“您可真有眼光。”
“请问这幅多少?”大野智指了指那副绘着竹林和小亭的画作。
“一两。”摊主挥了挥扇子,“请恕咱概不还价——明儿指不定就不在这咯。”
虽说有些贵了,但还在他承受范围内,大野智交付了银两就卷着画返途。
他回到他山中竹林里的小屋里——这房子还是大野智自己搭的——把那画挂到了墙壁上。画的画工是很好的,盯着它大野智便都觉得自己听到了那里边儿流水潺潺的声音。于是他研了墨把宣纸铺上桌,也画了起来。
日子也就一天天过下去,渐渐地他觉出些不对劲来。譬如被悄悄添好的灯芯,睡着后也未干涸的墨水。如若不是他暗自注意,许是一直发现不了。
这日他燃着油灯又伏在了案上,假寐着想要一探究竟。
大野智眯着眼快要真正睡着的时候,眼皮闪过一道快速而短暂的白光,他连忙提起神来偷偷半睁了眼,面前的画面却让他窒住呼吸。
案旁那副画活了!
从画中走出一人来,发如墨瀑,脸是象牙白,鼻梁像是名家勾出的线。他在画前站定,移开身子那副画上便什么都无了。对方穿着素净长袍,衣服仿佛达官贵人才会穿着的面料,腰间有一把挂了玉坠的扇。
“怎么又忘熄灯便睡了。”大野智听见那人小声就像是抱怨一般说着,尔后走过来吹灭了案上的灯,再一招手一旁快要干涸的墨盘便又湿润起来。
忽地大野猛烈地咳嗽起来,原是他窒住太久身体难以承受。
画中人的手猛地一颤,便转过身飞快地又回到了画中,挽留的时间也不予大野智。
大野智明白是自己把对方吓着了,说到底也是他不该欺瞒对方。
他走到又恢复成山水画的画卷前,唯恐又惊扰了对方一般小声说话:“是我唐突了,抱歉。”
“若是不嫌弃画中的先生不妨出来一叙?”
良久那头才回答,倒像是别扭的语气,句尾带着少年的声音:“……吾要是吃人的妖怪呢?”
“哪有吃人的妖怪帮人灭灯的。”
画沉默了半响,终于探出半个身子。二次见面仍旧让大野智惊了一惊——他听过画中仙,那都是绝美的女子,未曾料到这画中的仙人连男人都这么标致。
“吾名松本润,是画中所生的精怪。”松本润看了看他,继续文绉绉地咬字,“既是您买下了吾,那应当认您为主。”
“那个,松本さん,就不要这么说话啦,听着别扭。”大野智抓了抓随意捆起的头发,“叫我大野智就行了。”
“大野さん。”他思索了一下改了个称呼。
松本润的出现是在大野智预料以外的,于他这般不愿与人同住的人,最开始格外难以习惯,可松本润的确也算得上是一幅画,平时便安静地住在画里,少有走动,但越这样越让大野智别扭。
于是他寻摸了个日子敲敲画轴:“松本さん,你以后从画里出来吧。”
松本润应了他,从那以后便长久地待在外面,倒让大野松了口气。
出乎意外的是,看起来像个富家公子的松本润,对烧制膳食极为拿手,往往在大野智饿了的时候就端上来一盘盘看起来就极美味的饭菜。
“怪不得世人都想要田螺姑娘呢……”大野智咬着筷子话语含糊。
坐在他对面看书的松本润没听清,抬头来嗯了一声询问。
“不,没什么。”他笑着说。
随着日子的推移,松本润也越来越脱去了最开始那一身刚从画中出来的时代感,和大野智熟悉起来。
于大野来说,对方是好友,是酒友,是一个屋檐下的关系亲密者。他喝酒的时候便习惯了将松本润叫上,也再不怕喝醉,醒来时总是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一猜便是松本润抱他过去的。
大野智有时会去离这房子几里地的河边钓鱼,最开始松本润担忧他也就老是跟着去,后来就不去了。可他似乎并不太开心对方这个爱好,特别夏季的时候。
因此大野老是瞒着他跑出去,回来看到对方抄着手站在门边就暗道不好,把渔具鱼桶毫无作用地往身后藏,可他完全遮挡不住自己做得长长的鱼竿。
屡禁不止屡教不改。松本润没收了他的鱼竿后对方总能不知道从哪里再拿出一根,后来大抵是明白大野就是这么个自由自在的性子,松本也没再管他,反倒是大野智晓得自己控制时间了。
大野智靠卖画为生,只在一次喝酒时迷迷糊糊地跟松本润提过自己以前的事情。
“我辞了官职,游遍河山,最后到这里。”
“做官太受限制,倒不如辞了轻松自在。”
喝完酒的大野智话多了些,他絮叨着,嘴里满是不自由毋宁死的气势。
“可是有时候被束缚也没什么不好,是吧,润君。”他第一次叫了松本润的名字,眼睛里有酒后半醉的涟涟水光。
仙人放下酒杯看他,长袍袖口沾上酒水,被对方的眼睛恍了下神。
“是啊,智。”
他本是由画幻作的精怪,注定被限制在画里,可是属于对方的画却让这限制变得祥和而安生。
时间愈久,两人愈熟悉,大野智开始好奇起对方的事情。
“我能去画里吗?”他蹲在那副因为松本润显形而空白的画卷前,问身后坐在桌前翻书的松本。
“恩?不行。”对方果断制止了他,“你离它远点,寻常人进去就出不来了。”还不放心似的走过来提着大野智的领子把他带远了些。
“噢……”
“真的别想啊。”松本润深知对方就是不让碰的东西非要去碰的人,义正言辞地警告他。
大野智撇了撇嘴,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
有时候大野智需要去集市卖画和买东西时,松本润要么跟他一起去要么留在屋里,而自从发现松本跟着来以后画会更好售出后大野就每次都带着他了。
大野智的画工好,自是不愁买卖,两人皮相也好,在画摊闲聊都会有人上来问价,至于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就不知了。
在大野智头发染上白霜的时候,松本润还是一如他最初的外表。
“当妖怪真好啊,润君还是这么好看。”大野伏在案上,望着他啧啧称赞,相处这么久他早就没了什么顾忌。
松本润轻咳了一声,没搭理他,只是抬头看过来,倒是烧得大野智偏过了头去。
他极怕对上对方这种眼神,潜藏着什么东西两人都心知肚明,却又从未说破。
彼此有太多顾忌,就是日渐老去的他和对方不动的时间,相差都太过悬殊。
待到他连研墨都费劲的时候,松本润一面帮他磨墨一面看对方即使颤抖着手也画得好看的画,只是他不像以前那样能画精致的东西了。
大野智喜欢松本润的眼睛,看着自己时仿佛他永远是年轻时候的样子。
待大野智最后只能躺在床上的时候,松本润开始长久地待在他身边而不回画里。
他喘了口气用不再年轻的声音终于说了那句话:“润君,我可真欢喜你啊。”尔后他嘴角含笑,静默地垂下头去。
松本润拉着对方的手垂着眼睫,许久以后才站起身来。
他拿起还燃着的油灯凑近了空白的画,点燃了它的一个角。尔后弯下腰抱起大野智,就像抱着彼时还年轻醉酒后睡着的对方一样,微微低头看他,眼底映着火光燃烧的红色,还有大野生前最怕对上的情愫。
接着他迈进了画里,穿过飘落起了纸张燃烧殆尽的尸体的画卷,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这里和风煦煦水波荡漾,竹叶涛声伴着鸟鸣。
从那一刹那开始,大野智苍白了的头发从鬓角开始变作了黑,额头眼角的皱纹慢慢褪下去,如同逆向攀爬的爬藤一般。松本润手中因为对方年老而消瘦的重量逐渐增长,又恢复成他第一次拥抱他那样。
然后大野智睁开了眼睛,瞳底像养了一条蛟龙,盘旋着降下雨水,打湿了河岸打湿了河边的芦苇,最后打湿了松本润的衣服。
“我不是什么好妖怪。”松本润抱紧了他,像被桎梏住喉咙,声音嘶哑,“你以后仅能活在画里,这里什么都没有。”
大野智透过他的肩膀看到他身后燃起的火焰,一片模糊里只看得到越来越少的红,最后连那点红都剥离去了。
“没关系。”他被呼进的空气呛了一下。
“还有你啊。”
是他穷尽一生才触及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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