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二】厨房
·给曦老师 @曦 签绘的回礼！爱您！
·AO见到了很多竹马的老师们，超开心XD
【1】
二宫和也没想到居然真的就这么遇到相叶雅纪了。
东京的霓虹灯在晚上十一点还层层叠叠地亮着，通通是鲜艳的颜色，对方的黑色西装成了极佳的映照材料，被灯光变作了七彩斑斓的色块，然而即使如此也没有影响丝毫相叶雅纪被描出的好看身材，滑稽的配色都仿佛紧跟着时尚潮流。
对方正低头跟一位娇小的女性说着什么，脸被头发挡住半边看不清表情，微微弓起的背却显得温和极了。然后他目送她进入身后的公寓楼，再摁了摁手上的车钥匙，线条流畅的奔驰车发出了开锁的声音。
行啊相叶雅纪。二宫和也想，转身就要迈步离开。
“二宫？！”低沉的声线因为惊讶拔高，二宫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在离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停下了，像什么小心翼翼不敢越过边境线的动物。说实在的，他确实有点惊讶相叶还认得出自己的背影。
于是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面向了相叶雅纪。
“你过得不错。”二宫和也语气轻松地把视线从对方的身侧越过，瞥了瞥那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车。
“不是，那个只是同事，我、我送她一程！”相叶雅纪却似乎会错了意，他急切地解释起来，不停小幅度挥动手。这个习惯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跟我又没关系。他想，正要说什么时却被中途打断了话语。
或许是霓虹灯太晃眼了，甚至让二宫和也错觉相叶的眼底有什么正在泛着光的东西。
“我想你，我很想你。”
【2】
二宫和也是镇上唯一的心理医生，诊所开在最大的主干道旁，离他家还挺远。说是唯一，其实工作也并不太繁忙——小镇的人哪来这么多城市病，每天吃饱喝足散散心，没什么压力。
通常一段时间里他的客人只会有两到三个，不过因为原本心理医生的诊疗费也不低，收入也足够他过活，于是二宫和也乐得清闲。
“下一位……相叶雅纪。”为了节省成本，二宫没有请助手，喊人时亲力亲为，反正诊所也不大，病人足够听到了。
这次是个陌生的名字，他为了确认读音又喊了两次，听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便好整以暇地把他的病例放在桌子上等人进来。
门被推开时仿佛整个房间都被带来了绿色植物的清新气息，来人不知道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或是香水，本身的气场也是温和的。如果不是他的病例正确确实实地躺在二宫的桌子上，即使他做了这么多年心理医生，也难以相信对方患有精神疾病。因为他实在与那些往常见过的病人太不一样了。
以至于二宫和也忍不住再次把病例拿起来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相叶……雅纪？”因为迟疑他把对方姓和名中间的空格拖长了点，变得像是什么相识已久亲密朋友互道昵称。
连名字都是清清爽爽的。
“啊，是。”对方有礼地答应了他，把身上的大衣挂在门口放置的衣架上，走到二宫的桌子前站定并开口询问，“请问我可以坐下吗？”
“不好意思，请。”他回过神来，为失态表示歉意。
询问过程中二宫和也才知道为何自己对这个名字这么陌生，这镇子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相叶这个姓氏不多见，他不应该完全没印象。原来对方是刚从其他地方被公司外派过来的，因为环境不熟悉加之诸多要素，还有这发配边疆般的人事调整，心理压力过大有了轻微抑郁症。
“总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安眠药不可以吃太多。”二宫和也将病情分析给相叶雅纪，又为他开了点常规药，叮嘱对方好好调整作息和放松心情。
相叶认真地聆听他讲话，时不时点头，神色专注认真，偶尔二宫抬头看到他的脸，挺直的鼻梁和线条温和的眼睛甚至让他觉得这样的人是不应该被抑郁症缠上的。而下一秒对方有点过于消瘦的脸使得他回过神来，相叶雅纪的确是个抑郁症患者。
他们这次将病情初步分析后大致设计了治疗疗程和方法，二宫和也让对方先回去吃完那些他刚才开过的药，以观后效。
相叶雅纪向他道过谢后把那一袋药提着在门口穿上大衣，将门推开个缝外头的冷空气就直往空调房里钻。他听得身后的医生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再联想到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想了想还是关上门回过头去叮嘱了一句：“您在房间里也请注意保暖，不要穿太少了，温差太大容易感冒。”
对方明显还没从他突然说话这件事上回过神来，那双眸色很浅的瞳有些愣，从喉咙里哼出声嗯后望着他点了点头，一张白净的脸活像17、18岁的少年。
等到相叶雅纪消失在门后，二宫和也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他坐在椅子上转了转，轻轻啧了声。
怎么相叶雅纪就得抑郁症了呢？
【3】
为了能够更好地跟患者保持联络，二宫和也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相叶雅纪，偶尔也会接到对方的电话，他就在电话里对相叶进行心理疏导。
但他的患者不止相叶雅纪一个，有时其他病人打电话过来他就接不到对方的电话。
让二宫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事情是有次他刚刚跟一位患者结束电话疏导，诊所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今天明明没有工作安排的。虽说觉得奇怪，但二宫和也还是提高了音量喊了声请进。
进来的却是相叶雅纪。
“你今天没有预约啊。”他低下头去翻了翻面前那一叠工作表，确认了下今天确实没有相叶雅纪的面谈疏导预约。
“不不。”相叶急切地解释起来，不停地小幅度挥动起手，把手上提着的袋子拿起来给他看，“因为中午做了点东西，但是量太多了，我家离这里不远，想着要不然给医生带点来。”
“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就先过来了，没有打扰到您吧？”
二宫和也看着他慌乱的样子，觉得对方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脑袋上都快要长出对耳朵来了。
患者和心理医生的关系非常密切，甚至像是亲密的朋友，因此这些诸如带便当之类的事情还算正常……的吧。尽管二宫以前也没收到病人带来的便当，他还是道了谢。
正好中午还没有吃饭，本来想点外卖的。他瞥了一眼桌角放着的外卖传单，打开相叶雅纪带来的便当。
热腾腾的气息从里面瞬间飘散出来，正如相叶雅纪说的，他家应该离这里不远，连便当的热气都还真切地留在里面。
“这是什么？”他看着那一堆软绵绵的方块问道。
豆腐？他以前没吃过这样子做的。
“麻婆豆腐。”相叶雅纪回答道，“中华料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大概对方的家离这里真的不远，从那以后就经常在饭点跑过来和二宫和也一起吃饭。
多跟人接触对抑郁症的治疗也有好处，于是二宫没拒绝他，正好还省了一笔外卖的钱。相叶除了偶尔的消沉，基本上根本看不出患有抑郁症，他就当跟他做个友人。
逐渐地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像朋友而不是患者与医生，相叶雅纪的治疗进展也非常顺利，二宫和也想这种人际交往疗法还挺有效的。
“Nino，你周末有空吗，要不要去打棒球？”
跟二宫比起来，相叶雅纪是个户外派，在他抑郁症不那么严重的时候，他爱往外跑。
照常理来说二宫和也应该拒绝，但恰好棒球是他为数不多喜欢的户外运动，在内心的秤上摇摆了几个来回后他终于还是答应了相叶雅纪。
但或许是老天都要让他当个家里蹲，周六一觉醒来他就开始偏头痛，测了测体温还有些发烧，大概是昨天晚上在窗台收衣服时没有穿外套被冻感冒了。
他头痛欲裂，在被窝里挣扎了几个来回没爬的起来，只得迷迷糊糊地摸到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翻到通讯录给相叶雅纪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今天去不了了。
没想到那头反应比他更大，絮絮叨叨地问他生病的情况。二宫和也喉咙痛得不想说话，嘶哑着声音说了句“没事”，就挂了通话。他把手机随手扔在床头，就头昏脑涨地睡过去了。
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出了不少汗，身上的棉被又厚了几层，原本头重脚轻的感觉减轻许多，堵塞着的鼻子也能闻到厨房飘来的浓厚粥香。
二宫和也大致猜到了什么情况，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踏上拖鞋走去厨房。
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即使他刚刚从厚棉被中出来也不觉寒冷。二宫一路慢慢走到厨房门口，还未消去的昏沉感让他不能走得太快，即便如此走到厨房也费了不少力气。
他倚在厨房门上喘了喘气，果不其然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相叶雅纪正在他家厨房里，右手拿着勺正在搅拌锅里的粥，大冬天的汗水从对方额角不断滑下来。
热就不要把暖气开那么大啊。二宫和也在心底默默吐槽，他是感冒又不是快被冻死。
刚刚槽完便看见相叶雅纪伸手到上方的橱柜去找东西，大概是碗，长手长脚的对方在他这间狭窄的厨房里有些腾不开。
“碗在下面的柜子里。”他看不过去终于说了句话。
对方却被吓得抖了抖，好不容易回过神却转过身来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抱歉，因为敲门没有人应，门没锁所以我……”
“你再不把粥盛起来它就要糊了。”二宫和也吸了吸鼻子，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于是相叶雅纪又连忙回去手忙脚乱地找起碗来。
算了。二宫想，他揪了揪睡衣的袖口，转身踱步去餐桌旁等着自己的粥端上来。
关系总会在某些事情发生后有突飞猛进的进展，从那次后相叶雅纪就经常去二宫和也家里，有时是做饭，有时是和二宫一起玩以前他一个人玩不了的双人游戏。
尽管二宫和也觉得他玩得很烂。
渐渐地冰箱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相叶雅纪把二宫收集来的外卖单子都给扔掉了，理由是老吃外卖不健康。二宫和也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叠花花绿绿写着各种各样优惠的单子被残酷地扔进垃圾箱，愤怒地晚上吃了两碗麻婆豆腐。
他们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二宫和也每次站在厨房门口的时候都在想这个厨房太小了，有点容纳不下相叶雅纪，然后把脑海里冒出来的扩建下房子的想法驱逐出去。
然而相叶雅纪的抑郁症最终还是没治好，或者说，没有在二宫和也这里治好。
相叶告诉二宫他要被公司调去东京的时候二宫和也没太大反应，好像真心实意地祝福他：“是嘛，那地方比这里繁华多了，挺好的。”
他们坐在饭桌边，相叶雅纪抬头看他被暖黄色灯光照得更浅的眼睛，试图找出丝挽留。
而对方只是往嘴里塞着菜，说：“东京的心理医生肯定有比我好得多的，你记得早点预约，没我这么闲。”
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过了那种为感情要死要活的年纪，为了对方留下来或者只身远赴彼方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事情。
他们甚至连那句喜欢都还没说出口，更没资格挽留。
相叶雅纪吃完晚饭就离开了他家，二宫和也站在门口看对方渐渐走远的背影。冬天又到了，相叶雅纪又穿上了那件他第一次看见他的黑色风衣，围巾在风中飘起。
对方没回头，二宫也只是像往常送别一样关上了自己的门。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去厨房打开冰箱本来想找点速冻食品或者泡面，却翻了一圈都没翻到，里面满是没用完的食材。
然后他又打算去找那些四处搜集来的外卖单，又想起早就被相叶雅纪扔掉了。
二宫和也在厨房站了很久，最后还是久违地给自己做了顿饭。
【4】
“我想你，我很想你。”
他仿佛被什么刺中了软肋，又像是担心二宫和也就会这么消失不见一样，这样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二宫看着他，几年不见几年没听见的声音还是就像昨天还在耳边似的，他甚至还能想起打电话时混着电磁声音的低沉声线。
他没像删掉其他病人一样删掉相叶雅纪的电话，只是不再拨打。相叶同样没再打电话过来。
并没有什么还要保持联络的理由。
“……你好肉麻啊。”半晌二宫和也说道，词语从快冻僵的嘴唇里艰难地冒出来。
对面的相叶雅纪登时不知道视线往哪放了，在黑暗的掩盖下二宫看不到他的脸色，却知道对方肯定红到了耳根。
他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寒风里腾起来：“……真的不是你女朋友？”
“啊？”
“刚刚那个。”
“不是！真的不是！”相叶又急切地挥起了手。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二宫和也往前了几步靠近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名片夹，“这是新诊所的地址，你要是还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相叶雅纪低头去看，借着路灯光线看到了那个东京开头的地址，一下子瞪大眼睛看向他。
“镇上那个诊所我卖给学弟了，东京的店面好贵，只能租个小的。”
“这边应该会比较好挣钱吧，人这么多。”
相叶不住地点着头，二宫和也觉得他都快哭了。他偏过头看向街对面的霓虹灯，轻咳了一声：“我还要去找房子租，东京房价真贵。”
“我，我们可以合租！”
“我可住不起你的高级公寓。”
“不贵的，不贵的。”他连声说。
“厨房大吗？”二宫突然问。
“大！……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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